糖水不甜

母猫

有这么一只母猫,我是那样的喜欢过她,嫉妒过她。她的具体样貌我已记不大清楚,一是年代久远,二是彼时年龄尚小,三是我的记性确实一直不大好。约莫着她黑白相间,样貌上无甚特别,体型中等,是只普通家猫,只不过棕色的玻璃眼望着我的时候可能是慈祥的。她的主人是我的姥姥。

初中之前,我每年最快乐的时光便是暑假,因为可以在姥姥家呆上一整月。我爱那夏日阳光里里绿油油的随轻风摆动的大片大片的稻田,爱那条浅浅的清澈的小溪里欢快地吐泡泡的小鱼,爱那只长睫毛大眼睛载着我来来回回的小毛驴,还有这只好像永远懒洋洋不怎么搭理我的母猫。

她在姥姥家的地位颇高,几乎每天都能吃到炸小鱼,她有自己甚是精致的软绵绵的小窝,有一簇簇的五颜六色的毛线团,有随时可以进出的迷你大门,这样的猫生活在当时的农家里是很少见的。她有很多的孩子,一窝一窝的生了不知道多少,可是一只也没留下陪她。她喜欢窝在姥姥的身边晒太阳,为此我是嫉妒的,是很矛盾的嫉妒,我想她也窝在我的身边,也想像她那样窝在姥姥身边,很无厘头。她喜欢跟着姥姥到处走,迈着猫步溜溜达达。姥姥很喜欢她,她根本就是个好朋友。我曾经偷偷的扒着门缝见过姥姥跟她说悄悄话,掉眼泪的那种,就像我跟洋娃娃说秘密似的。

姥姥的一生很幸福,也很辛劳。地主家的小姐和穷小子私奔,这是她的青春和爱情。5个子女和生计的重担,这是她的生活。好在不是什么狗血8点档,我的姥爷一辈子爱着她,5个子女孝顺懂事,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。然而每天繁重的劳动,是不允许她结交什么好朋友,不允许她像现在的我们一样抽一个下午喝喝茶聊聊天的。生活就是这么的复杂,而女人们是如此的坚毅。有那么些个时刻她想说点儿什么,不是对丈夫、父母、子女,而是朋友。此时此刻的我,回想起那个霞光甚好的盛夏傍晚,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,手里拿着一把韭菜的姥姥对着母猫的私语和眼泪,好像能明白些什么了。

母猫9岁高龄的那年夏天,她做了一件能够让我们家代代口口相传的事情。舅舅的丈母娘家闹老鼠,求了姥姥借母猫除害。姥姥实在不好推脱,便应了下来。一去便是小半个月,虽然没有跟舅舅说什么,但姥姥对母猫应该是很想念的。这日她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午饭,忽然听到了猫叫声,且这声音越来越近,姥姥便出来瞧,只见那母猫浑身湿漉漉的趴在小院儿中央,累极了的样子。看见姥姥,便也不叫了。这只最懒散的母猫在三伏天太阳最毒的这日,摸索着跑了5公里,回了家,回到了姥姥身边。后来,无论谁再开口来借猫,姥姥都没有答应过。

小升初那年是我最后一次整个暑假在姥姥家渡过,母猫12岁。也就是在这个夏天的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晚上,母猫出门去了,然后再也没有回来。她有没有像书里说的和姥姥告别之类的,我无法得知,姥姥从没提过。此后的年岁里,姥姥再也没有养过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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